第14章(1 / 1)

她朝着院门口的方向指了指,下了第一个命令。

“现在就去。去打听清楚,他们到底在城外哪个庄子落脚。”

“是!”

彩月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眼瞅着彩月那丫头跟个兔子似的蹿出了院门,柳明珠这才收回视线。

不耐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腕。

刚刚那几下抽得是痛快,可这后劲儿也上来了。

这原主的身子骨,常年养尊处优,估计连只鸡都没杀过,打个人都能把自己累得够呛,真不是一般的娇弱。

这破烂摊子的身体,还是得好好养养。

柳明珠心里一边吐槽,一边抬脚往主院自个儿的屋里走,只想赶紧躺平歇会儿。

可这清净还没享受片刻,刚走到主院的月亮门下。

就见一道身影急匆匆地从里头出来,一瘸一拐,速度却不慢,直直地就朝她这边冲了过来。

是裴远安。

这孩子走得太急,瘸着的那条腿明显有些跟不上,整个身子都朝前倾着,眼看就要刹不住车。

柳明珠下意识地就想侧身避开,顺便想骂他一句毛毛躁躁的,赶着去投胎啊!

话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裴远安就已经在她面前堪堪停住。

因为惯性,身子还晃了两下,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焦急,汗都下来了。

“娘!”

他抢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担忧。

“您怎么能让妹妹就这么跟着张家那群人走了?”

“那张家就不是人待的地方,那就是个吃人的鬼窟窿!妹妹带着玥玥和芸芸回去,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又来一个!

柳明珠听着这质问的语气,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个蠢女儿已经够让她头疼了,现在这向来稳重的儿子也跑来给她上眼药?

她当她想吗?

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裴莲那个恋爱脑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全是水!

可人家自己非要往火坑里跳,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能怎么办?

绑在家里吗?

柳明珠一个头两个大,直接抬手打断了他。

“停停停!你先给我打住!”

她没好气地瞪着儿子。

“你以为是我想让她走的?你当娘是吃饱了撑的,费了那么大劲把人捞出来,又亲手给推回去?”

柳明珠越说越来气,干脆叉起了腰,跟个准备吵架的泼妇没两样。

“你妹妹那个榆木脑袋,被张志成那个小白脸几句鬼话就哄得找不着北了!”

“她自己铁了心要回去过那好日子,我能怎么办?她不亲自栽个头破血流的跟头,就永远不知道疼!这种人,不让她吃够苦头,她永远长不了记性!”

裴远安被母亲这番连珠炮似的话给噎住了。

他知道母亲说的是事实,妹妹的性子确实太过软弱可欺。

可道理是这个道理,情感上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娘,吃苦头的方式有很多种。”

他紧紧攥着拳,眼底满是痛心。

“为什么非得是让她回去被人作践欺辱?万一万一那对丧心病狂的母子真对她下了死手怎么办?”

那对母子确实干得出来这种事。

柳明珠心里门儿清,但她不想跟这个一根筋的儿子解释太多。

什么派人盯着之类的后手,现在还不能说。

她看着裴远安那张写满了我不放心,我无法理解的脸,耐心彻底告罄。

跟这群古代的死脑筋讲道理,还不如直接把天聊死来得痛快。

柳明珠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冰冰的审视。

她视线下移,落在了儿子那条微微蜷缩,不敢用力的左腿上。

“你有这闲工夫在这操心你那个拎不清的妹妹。”

她的声音不高,却很是冷硬。

“不如先低头看看你自己这条腿。”

柳明珠这话一出口,快准狠地扎进了裴远安最痛的地方。

他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点因妹妹而起的焦急,瞬间被刺骨的难堪所取代。他下意识地就想把那条不听使唤的左腿往后藏,好似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柳明珠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她只是觉得,这孩子傻得可怜。

为了一个拎不清的妹妹把自己急成这样,却放着自己身上最大的问题不管。

她啧啧了两声,那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裴远安的神经上。

没等他反应过来,柳明珠竟直接弯下腰,伸手就在他那条僵直的腿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那触感隔着衣料传来,温热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裴远安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股热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耳朵尖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娘这是要做什么?

又要拿他和张志成比吗?

又要骂他一个瘸子,连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都不如吗?

那些刻薄的,带着鄙夷的话,纠缠了他三年,在这一瞬间全都涌上了脑海。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然朝后退了两步,踉跄着稳住身形,急急开口,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哀求。

“娘,这是王年旧疾,治不好的,您不用费心了”

别再说了,别再看了。

求您了。

柳明珠听着他这仓皇躲避的话,什么也没说。

只是直起身,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一不发地转身就朝屋子里走去。

裴远安就这么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沉到了不见底的深渊里。

他有些无措地垂下头,看着自己那条不争气的腿,嘴角泛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

果然,还是这样。

母亲果然还是如以往一样,打心眼儿里看不上他这个瘸腿的儿子。

方才那番举动,不过是又一次提醒他,他有多么不配,多么碍眼。

是他妄想了。

这两日母亲的变化,或许只是因为张家做得太过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失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攥紧了拳头,转身准备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可他刚迈出一步,只听哐当一声轻响,一样东西被搁在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一张圆凳。

裴远安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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