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枪火微澜(1 / 2)

('贺承钧在百乐门留下的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蔷薇看似平静的生活表面漾开圈圈涟漪,水下却是暗流陡生。

他并未再出现,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表示。但那把勃朗宁m1910,连同它冰冷的触感和无声的暗示,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时刻提醒着沈蔷薇,她已被一头危险的猎豹盯上,而他,正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反应。

沈蔷薇依旧过着她的名媛生活,看戏、喝茶、打牌、出席各种慈善晚宴,周旋于那些或贪婪或爱慕的目光中,笑容明媚,无懈可击。只是无人知晓,在她那只精致的鳄鱼皮手袋夹层里,除了口红、粉盒和香帕,如今还静静躺着一把上了膛的勃朗宁。

贺承钧“送”的枪,她最终收下了。并非妥协,而是权衡。将如此危险的物件放在身边,固然冒险,但若拒不接受,反而更显心虚,坐实了他的猜测。既然他执意要将这把“钥匙”递到她手中,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想打开怎样一扇门。

这日午后,细雨靡靡,给法租界的梧桐大道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纱。沈蔷薇从一家定制旗袍的洋行出来,身后跟着抱着几个衣盒的司机。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檐下等车开过来,雨丝打湿了旗袍下摆,洇开深色的痕迹。

一辆黑色的福特v8轿车无声地滑到她面前停下。不是苏家的车。

车窗摇下,露出的却是贺承钧那张冷峻的脸。他未穿军装,着一件深灰色呢子大衣,更显肩宽腿长,气质冷硬,与这潮湿阴柔的江南雨景格格不入。

“沈小姐,雨大,去哪?我送你。”他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低沉依旧,不带多少温度,却也不是询问,更像是陈述。

沈蔷薇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伞面微倾,露出她描画精致的眉眼和一抹疏离的笑:“不麻烦贺少帅了,家里的车马上就到。”

“看来是我来得不巧。”贺承钧推开车门,跨步下车。他个子很高,瞬间带来的压迫感让沈蔷薇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但她稳住了。雨水打湿了他大衣的肩膀,他却毫不在意,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或者,沈小姐是怕与我同车,惹人闲话?”

“少帅说笑了。”沈蔷薇笑意不变,眼底却凝着冰,“我只是不想耽误少帅的要事。”

“我今日无事。”他答得干脆,几乎是堵死了她所有推拒的借口。他侧身,做出请的姿态,“正好,有件东西,想请沈小姐帮忙看看。”

他的姿态看似客气,实则强硬,根本不容她拒绝。

沈蔷薇目光掠过他身后那辆明显是军用的轿车,又扫过街角几个看似闲逛、实则目光锐利的便衣警卫。她知道,今日这“顺风车”,她是坐定了。

她微微颔首,笑容无懈可击:“那就……叨扰少帅了。”

司机早已机灵地接过她手中的伞,并为她拉开后座车门。沈蔷薇弯腰上车,一股淡淡的皮革、烟草和一种属于男性的、冷冽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周身萦绕的香水味冲散了些许。

贺承钧从另一侧上车,坐在她身旁。

车厢空间宽敞,但他存在感太强,依旧显得逼仄。沈蔷薇尽量靠窗坐着,目光投向窗外不断后退的湿漉漉的街景,保持沉默。

车子平稳行驶,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

“沈小姐似乎对我很戒备。”贺承钧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格外清晰。

沈蔷薇回过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少帅何出此言?您位高权重,我敬重还来不及。”

“敬重?”贺承钧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嘲讽,又不像,“那日舞厅,沈小姐可不是这般态度。”

“那日是公众场合,人多眼杂,难免要说些场面话。”沈蔷薇应对自如,指尖轻轻划过真皮座椅的缝隙,“少帅莫非喜欢听虚与委蛇的奉承?”

“我不喜欢谎言。”贺承钧转过头,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侧脸,“任何形式的。”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绷紧。

沈蔷薇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恢复如常。她迎上他的目光,笑容娇媚,眼底却带着刺:“那少帅可真是难为人了。这上海滩,谁不是戴着面具过日子?真话往往最伤人,也最……要命。”

“在我这里,你可以说真话。”贺承钧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我说过,无人能动你。”

沈蔷薇几乎要笑出声来。他凭什么给她这样的承诺?又凭什么认为她会相信?

“少帅的庇护,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她语气轻飘,带着显而易见的敷衍,“可惜我一介女流,安分守己,并无需要少帅动用武力相护之处。”

贺承钧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要剥开她一层层的伪装,直抵内核。沈蔷薇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不垮掉。

车子并未驶向苏公馆,而是在一栋位于僻静街区的西式小楼前停下。这里并非军政要地,也非繁华商区,看起来毫不起眼。

“这是哪里?”沈蔷薇警惕地问。

“一个安全的地方。”贺承钧率先下车,替她拉开车门,“我说了,有件东西,想请沈小姐帮忙看看。”

雨不知何时停了。沈蔷薇犹豫片刻,还是下了车。她倒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小楼门口有警卫值守,见到贺承钧,无声敬礼。内部装修简洁硬朗,透着军人的利落风格。贺承钧引着她直接上了二楼,走进一间书房。

书房很大,一面墙是书架,另一面墙上却挂着一幅巨大的上海市区及周边地图,上面标注着许多红蓝箭头和符号,显然是军事布防图。宽大的红木书桌上,除了一台电话、几份文件,空无一物。

贺承钧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沈蔷薇。

“看看。”

沈蔷薇狐疑地接过,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几张放大的黑白照片。

只看了一眼,她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照片拍摄于一个昏暗的仓库,背景杂乱。画面中央是几个倒在地上的人影,血迹斑驳。而最清晰的一张特写,捕捉到了一个模糊但熟悉的身影正敏捷地翻窗而出的瞬间——那个身影穿着利落的深色衣裤,勾勒出纤细却充满力量的曲线,虽然面部极其模糊,但那头飞扬的长发和侧脸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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