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火幕令痕(2 / 2)

老人指甲缝里嵌着黑泥与血痂,此刻却像铁钩,一寸寸陷入周婉儿的皮肉。

周婉儿疼得眉心骤跳,却不敢挣,只能俯身低唤:“嬷嬷,松一点,我在,我在呢。”

声音轻得像哄一个惊梦的孩子。

听风吟立在榻尾,剑尖垂地,血珠沿刃滚落,在脚边积成小小一滩。

他目光沉得可怕,似在回忆方才刀光里每一道弧线,却时不时抬眼,看向婉儿的侧脸——那侧脸被烛火镀上一层淡金,冷得像瓷,却随时会碎。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怕一开口便泄了心底那份后怕:若他晚到半步,此刻躺在血泊里的,会不会就是她?

“听风吟。”周婉儿忽然唤他,声音低哑,“灯,再近一些。”

听风吟回神,忙将壁灯端至榻侧。

灯焰一跳,映出哑婆灰白的唇,唇瓣蠕动,发出“呜呜”的急喘,像漏风的老风箱,随时会断裂。

周婉儿立刻俯耳近唇,只听气流挤出几个破碎音节:“钥匙……凤首……烟波……”

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割得她耳廓生疼。

话音未落,哑婆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掌心却多了一物——一枚被血染得暗红的半印,凤首昂扬,与残页上的图纹,严丝合缝。

周婉儿僵在原地,缓缓收拢五指,像要把那半印嵌进骨肉。

血顺着她指缝渗出,分不清是哑婆的,还是她自己的。

她忽然觉得,这枚小小的铜印,比千斤的棺材板还重,压得她指节发白,压得她心脏发闷。

听风吟上前半步,低声唤她:“婉儿。”

声音极轻,仿佛怕惊碎什么。

他很少用这般语气唤她,此刻却像呼唤一段易逝的时光。

周婉儿终于抬眼看他。

那双眼黑白分明,却燃着两簇幽火,映出他微皱的眉、紧抿的唇、溅了血点的下颌。

她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钉:“幕后执刀的人,若真是烟波,我会让他亲手把刀递回来——连皮带骨。”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落地,清脆,带着回鸣。

听风吟与她对视片刻,忽地伸手,握住她那只渗血的手。

掌心相贴,温度交叠,他低声应她:“好,我陪你,去撕他的假面。”

周婉儿指尖微颤,却没有挣开。

她感到他掌心的刀茧,粗粝却稳,像一座沉默的山,挡在她与更深的黑夜之间。

胸口的怒潮被这温度一阻,竟奇异地落回胸腔,化作冷冽的决断。

她深吸一口气,将半印举到烛前。

火光透入凤首铜纹,暗红与亮金交错,像一只浴火却未涅槃的邪凤,正狰狞地窥视人间。

周婉儿眯起眼,声音低得近乎耳语:“凤首铜钥,能开内库暗格,暗格里,或许藏着另外半卷账册,烟波既然急着灭口,就说明——他还没能毁掉全部。”

听风吟点头,眉梢掠过一抹锋利:“三日之内,所有出入焚余堂的记档,我会给你拿来,若他曾借宗室之便,私取钥匙,我必留下证据。”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血迹未干的手,又补一句,“你也要护好你自己,烟波的手段,可不止买凶灭口这么简单。”

周婉儿抬眸,第一次主动回握他的手。

掌心相触,血与汗交杂,她却笑得极淡,像雪地里乍开的一刃冰花:“听风吟,这一次,我们不会躲在暗处,我要让烟波知道——拔刀的人,终将被刀锋所噬。”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冷冽,像把生死一并押上赌桌。

窗外,天边已泛起一线蟹壳青,像一把薄刃,慢慢划开了黑夜。

晨风透入,吹得烛火摇晃,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一道纤细,一道挺拔,如剑与鞘,在血与火里,终于契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