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公主割袍(2 / 2)

周婉儿觉得公主今日很奇怪,颇有些超然物外的意味:“殿下,你……”

“我若救不得你,便与她同罪,”公主只自顾自的说着活,“我若护不得你,便与你同死!”

她忽然向天一指,“今日割袍,是我永泰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干,明日若天塌下来,我陪你一起顶。”

公主今日的表现很诡异,但她所说的话不禁让周婉儿感激涕零。

夜更深,雨更急。

这大悦王朝真是个奇怪国度,雨总是下个不停。

永泰公主说完了想说,就要起身告辞,她还要回宫——不是回慈宁宫,而是去紫宸殿偏殿。

“我要当面告诉皇兄,”公主垂目,眼里显示着决绝,“母后要杀婉儿,我要与她决裂。”

周婉儿说夜色已深,公主可先在白玉堂暂住一宿,可这位公主殿下是个执拗的性子:“婉儿你莫劝我,我决定回去就一定要回。”

“那……好吧!依了你,”周婉儿很无奈,“我让兄长慎行用车送你。”

这是永泰公主的底线,她没有拒绝。

一切妥当,周婉儿将公主送至巷口。

车马刚出白玉堂巷口,便被一队金吾卫拦下。

“公主殿下,陛下请您即刻回宫。”金吾卫统领拱手道。

永泰明白,这是她的皇兄在暗中保护她,自从那日雪参藏毒之后,皇兄对她的安危很上心。

她回头望向雨幕深处那一点灯火——白玉堂,默默的为周婉儿祝祷一番,然后又换乘轿子。

在轿中,她忽地抬手,将发间金钗拔下,随手抛进路边积水里——那是去年在她生辰之日,太后所赐之物。

“回宫!”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决绝的冷意。

紫宸殿偏殿,天保皇帝立于御阶,玄袍如墨,目光复杂。

妹妹浑身湿透,立在他面前,额头抵地,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皇兄,我想出家修道,终身不踏慈宁宫一步,只求你一事——保周婉儿无恙。”

皇帝沉默良久,他很了解这位妹妹的脾性,她决定了的事很难再改变。

于是,他双手抚着她的肩,声音低哑:“含凉殿已收拾干净,你先去住。其余的事,皇兄来办。”

他没有责备,没有劝慰,只一句“皇兄来办”,像山一样,把妹妹护在身后,也把她与母后的裂缝,彻底一刀划开。

含凉殿位于御苑最北,地势高爽,夏日亦带三分寒意。

永泰入住当夜,即命人撤去锦帐华幔,只留青纱素帐,案上供一尊小小木雕——那是周婉儿送她的小药王像。

她换上一袭素白道袍,亲手剪断最后一缕金丝流苏,投入铜鼎,火舌卷起,照得她面容平静如水。

“自此,我不是公主,只是玄清。”她轻声道,声音被火声吞没,却重重落在自己心上。

殿外,金吾卫日夜巡守,殿内,她每日抄经、碾药、习针,再不过问慈宁宫一句。

偶尔夜深,她会推开北窗,望向白玉堂方向——那里灯火如豆,却像一颗永不坠落的星,照着她,也照着她与母后之间,那道再也缝合不了的裂口。

同一夜,白玉堂后室。

周婉儿将永泰割下的半截衣袖洗净、熨平,叠得方方正正,放入一只小小木匣,匣盖内侧,她用银针刻下一行小字:

“割袍为誓,同罪同生。”

她合上匣盖,指尖在木纹上轻轻摩挲,像抚摸一段不褪色的记忆。

窗外,雨停了,天边泛起一线蟹壳青,像一把薄刃,慢慢划开黑夜。

她忽然想起永泰公主在雨里的背影——那背影瘦削,却在她心底燃起一团火,越烧越旺,越烧越亮,照着她即将踏上的血路,也照着她与太后之间的深壑。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极轻,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冷冽:

“永泰,你割袍断恩,我便助你——拔刀断罪。”

晨风掠过,吹起她裙角,像一瓣初绽的荷,花蕊里,藏着淬毒的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