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1 / 1)

信任归信任,但规则是规则。

他必须在场,要亲眼看着曲倏操作,亲眼确认每一笔数字的流向,让所有步骤都无法抵赖,无隙可乘。

这不是针对曲倏个人,而是对待这笔钱必须有的提防态度。

张超森那一边说完后,电话啪嗒一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急促而空洞的忙音,如同一柄持续敲打他心脏的锤子。

林维泉握着渐渐冰冷的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丝丝凉意顺着脊柱爬升。

他感到自己仿佛正站在悬崖边上,脚下那块支撑他的基石,正在被狂暴的暴雨冲刷、瓦解。

他站起身,脚步竟有些虚浮,像喝醉了酒。

他踉跄着走到文件柜前,手忙脚乱地拉开最下面一个带锁的抽屉。

里面散乱地扔着一些票据和几捆皱巴巴的人民币。

他胡乱地将那叠炙手可热的回购合同塞进去,像一个在荒野中埋藏赃物的窃贼,试图用最快的速度抹除罪证。

就在他猛地关上抽屉的瞬间,一股不知从何处窜起的微弱气流拂过桌面——一张还没来得及完全压好的5万银行支付凭单复印件,薄如蝉翼,悄然脱离了纸堆的束缚,打着旋儿,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

如同秋天的最后一片黄叶,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抽屉下方那片狭长深邃、布满灰尘的死角阴影里。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蓄谋已久的告密者。

这是一个工程老板给他的回扣凭证。

林维泉对此浑然不觉。

他只觉得胸腔里那颗心还在徒劳地、焦躁地狂跳着,咚咚,咚咚,盖过了窗外连绵的雨声。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额头上重新渗出的粘腻冷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张县长的命令如同冰冷的刀锋抵在背后——今晚,必须把这份“炸弹”准时送达刘明栋手中。

笃笃笃。

三下平稳而清晰的敲门声,不高不低,却如同三道惊雷,带着金属的冷硬质感,穿透木板门,直直砸在他的心尖上。

那节奏太过熟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林维泉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握住门把的手瞬间冰凉一片,所有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都瞬间倒流,涌向冰冷僵硬的四肢。

呼吸刹那间屏住,胸口猛地一阵剧烈的绞紧,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直直往下沉,仿佛要掉进冰冷的胃里。

是江昭阳?

他来做什么……

恐惧像一只冰冷滑腻的蜥蜴,沿着脊椎飞快地向上爬林维泉的手在门锁上停顿了好几秒,指节都捏得发白,才勉强吸进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

他几乎是咬碎了后槽牙,才调动起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个干瘪生硬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猛地拉开了门。

“江、江镇长?”林维泉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掩饰的沙哑,努力想要掩盖那丝抑制不住的颤抖,“您……您有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

门外走廊的阳光斜射进来,将林维泉脸上强装出的镇定与眼底深处那难以完全压制的惊恐照得一清二楚。

他的额头在光线下亮晶晶的,全是汗。

江昭阳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带着一丝室外涌入的微凉水汽。

他面容平静,带着镇长应有的沉稳,唯独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扫过林维泉那张惊魂未定、油汗混合的脸,以及他那双微微痉挛、下意识捏紧着手。

“林书记,”江昭阳的声音平稳如水,甚至没有提高一分,却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穿透虚妄的力量,“明天上午我想开一个党委会。”

“议程定两个:一个是这次环保联合执法检查的情况通报;另一个,污染企业退污还绿的推进时间表,不能再拖了,刻不容缓,要拿到党委会上形成正式决议。”

林维泉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塞进了一团蜂群。

眼前这人哪是来商量议程的!

退污还绿?

这分明就是冲着要害来的!

还有江边村……那张塞进抽屉里的合同!

张县长那边催命,这边又步步紧逼……

焦灼混杂着恐惧,几乎要冲破他强行维持的表象。

一股难以喻的燥热再次轰地涌上来,额角的汗瞬间又冒了出来,沿着太阳穴往下滑。

他下意识地避开江昭阳那几乎能穿透灵魂的目光,扯动嘴角,试图牵出一丝更僵硬的笑:“哎呀,江镇长!过了明天,你就是副县长了。”

“在咱们琉璃镇,那可是真真正正的一号人物了!绝对的!”

他夸张地挥了挥手,仿佛要驱散空气中的尴尬,“这党委会的主持大任,理所当然是你的!”

“我呢……这个,恐怕得向你请个假了,实在不好意思……”

江昭阳眼神微凝,那锐利的光亮得更深了一层,似乎早已洞穿了这拙劣的托辞下的全部慌张:“哦?请假?”

“林书记有什么要紧事?”

他追问道,语气依旧平稳,可字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林维泉心头,“是……家事?”

“不!不!”林维泉被这问话刺了一下,像被烙铁烫到,忙不迭地连连摆手,慌乱中又带着一丝急于撇清的窘迫,“哪里哪里,家事算个什么……”

“是,是我个人这边有点……嗯,有点小事缠身,不大方便,真的,不大方便参加。”

他说得结结巴巴,前不搭后语。

“小事?”江昭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目光扫过林维泉躲闪的视线和额角持续渗出的汗珠。

他的语气里那点困惑恰到好处地透了出来,“既然是小事,能比开党委会还紧要?”

他的声调很温和,却像一根无形的探针,刺进林维泉早已紊乱的心脏。

林维泉脸上的假笑彻底垮塌了,只剩下硬挤出来的生硬线条,他用力咽了口唾沫,那声音在寂静的雨夜办公室里清晰得吓人:“哎呀江镇长,是我没讲明白!”

“不是小事,不是小事!”

他又一次猛烈地摆手,幅度大得几乎像是要扇风,“是要事!非常重要!牵扯挺多,一时半会儿讲不清。”

“明天……真来不了!实在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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