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墨色浓重,心火墨在砚中泛起微光。他知道昨夜所见并非全貌,而是“字烬通幽”在规避直呼其名的风险后,截取的一段记忆碎片。壬觉跪诵经文,是修行;曼陀罗生情丝,是欲念;佛泪落肩头,是悲悯还是吞噬?三者共存,矛盾至极,却真实发生。

她是谁?

他提笔,再书四字:“雪庵焚经”。

墨迹未成,指尖已灼痛。他知道代价将至,却不收手。笔尖落纸,火焰再度内敛,化作火丝射入镜湖。

湖面涟漪再现,画面切换——

仍是雪庵,但无雨。晨光微曦,壬觉立于废殿前,手中捧经卷,投入火盆。火焰腾起,灰烬未散,竟逆风飘起,飞向南川方向。途中,灰烬变形,渐渐拼出一行字:

“你写我名,我承你痛。三更不过,命债难清。”

冰阳瞳孔骤缩。

那是昨夜湖面浮现的警告。原来并非预言,而是她焚烧的经文所化,早已飞渡千里,刻入现实。

他猛然抬头望向镜湖对岸。

雨幕中,一道模糊身影立于湖畔高崖,月白僧袍猎猎,足踝银铃无声轻颤。她未走近,也未开口,只是静静伫立,仿佛已在那里等了多年。

冰阳握笔的手缓缓收紧。

他知道,她不是来看他的。她是来确认——他是否真的开始书写。

他低头,重新铺纸。

墨已备,火未熄,断笔悬于纸上。

雨声渐密,敲得屋梁轻颤。墨火灯忽地一暗,又复燃,蓝焰比先前更盛一分。他蘸墨,写下三字:

“你是谁?”

笔尖焦黑,火焰顺着墨痕爬升,直灼指尖。识海剧痛,一段记忆开始剥离——

童年庭院,槐树开花。母亲蹲在他面前,替他系紧旧布鞋的绳结。她说:“阳儿,别写字了,字会吃人的。”

画面崩解。

冰阳喘息,额角冷汗滑落。那段记忆,消失了。

镜湖中,壬觉的身影微微晃动,足下曼陀罗花瓣忽然全部闭合,又猛地绽开。每一片上,浮现出不同的字迹,皆出自《觉梦录》残稿——“雪崩”“情劫”“执笔者掌灯”。

她终于开口,声音穿透雨幕,清晰落在书案前:

“你烧的不只是书,是你答应过我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