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账册半卷(2 / 2)
墨迹浓黑,力透纸背,像四柄小剑,钉入她瞳孔。
周婉儿呼吸骤停,指尖微颤:这是原主父亲的笔迹!
她仿佛看见原主父亲在昏黄灯下,握笔疾书,眉心紧蹙,窗外是呼啸的夜风,窗内是摇曳的灯焰,一笔一划,都是血泪。
听风吟眸光一沉,低道:“下半卷被撕走,边缘是新痕,不过三日。”
他指尖轻捻,纸屑碎落,带着未完全干透的胶矾味——专业书匠常以此法加固书页,便于撕取而不留毛边。
周婉儿心头电转:原主父亲周孝通生前官至“镇军副使”,掌天下军饷稽查,这被撕走的半卷,极可能就是记录太后母族私挪四十万两黄金的原始账册,有人定然深知内情,遂抢先一步。
她正欲再翻看,忽听堂外脚步杂沓,由远及近。
听风吟抬手灭折,黑暗瞬间压顶。
周婉儿只觉心跳骤停,耳边是自己血液轰鸣:莫非今夜,便要葬身于此?
隔着门缝,只见一队金吾卫巡夜而来,听风吟认得,为首者是北镇抚司副使——魏无咎,李涣成的旧部。
魏无咎在门前停步,举灯照锁,见锁孔微有划痕,眉头立拧:“有贼!搜!”
几名校尉轰然应诺,铁靴踏水,溅起腥泥。
听风吟低喝:“走!”他反手一托,将周婉儿托上横梁。
两人身如夜鹭,自屋脊破洞穿出,瓦片轻响,被雨声掩去。
下方火光闪入,书页被风卷起,像一群受惊的灰蝶。
周婉儿匍匐在屋脊,雨水顺着瓦沟奔流,冲得她袖口湿透,寒意透骨。
她暗忖:若被擒,非但罪证湮灭,白玉堂亦将覆巢。
念头闪过,她指节收紧,指甲抠进瓦缝,仿佛要将恐惧一并抠碎。
屋脊湿滑,雨线密集。
周婉儿匍匐前行,忽觉指尖触到一物——半片湿黏麻纸,被雨水浸透,却仍是夹页质地。
她小心捏起,借微光细看:纸上残字模糊,却可辨“大悦二十”“黄金三十万”“太后私印”等断续笔画;纸背更有暗红印记,是一枚被雨水晕开的半印,凤首昂扬,正是太后御用凤首铜钥的图纹。
她心跳如鼓——这显然是撕页时飘落的一片,成了最直观的证据。
听风吟以袖裹纸,低语:“收好,回白玉堂再辨,此处不可久留。”
两人沿屋脊滑至后墙,飞索垂落,没入雨夜。
身后焚余堂内,魏无咎的怒喝被雨幕隔断,灯火乱摇,像一场徒劳的追逐。
寅初,雨未歇。
白玉堂后室,烛火大亮。
半湿麻纸缓缓展开,火烤微干后,字迹愈发清晰:
“大悦二十年三月拨镇军饷四十万两内库太后私印(凤首)”
纸背凤首印红得刺目,与正面墨迹交叠,像一枚血契,将太后与军饷缺口牢牢钉死。
周慎行闻讯赶来,见状双膝一软,跪地痛哭:“父亲,你冤魂可鉴!这便是他们夺你命的罪证!”
他额头抵地,砰然有声,泪水溅湿青砖,像一场迟来的雨。
听风吟轻拍他肩,目光却投向婉儿:“缺口对上了,可这只是半片,撕走的那半卷,必在李涣成或太后手中,我们得抢回来。”
周婉儿指尖轻抚那四字残墨——“镇军副使”,仿佛抚摸原主父亲未冷的掌心。
她抬眸,眸中火光与灯焰交织,一字一顿:
“撕走的半卷,必须拿回来。”', '')